她是一位画家。这一刻,她正伸过她的思路与画笔,触碰我们正在打磨中的一个电视文学剧本。
也就是说,一位画家,开始评论文学。
她的发言,能使我感觉到一个美术工作者的色彩。她使用的水墨色彩,很是缤纷。
色彩之一,竟是音乐。
她是这样说的,我要强调音乐的重要性。一部长篇电视剧,一定要选好音乐。没有优秀音乐的电视剧,不会好看。
我很奇怪一个画家怎么会首先讲到音乐。这个问题不太有人说,更不会一开始就说。后来忽然想,赤橙黄绿青蓝紫,其实,是不是就是哆唻咪发嗦拉西?这么一想,便有点释然。
她开始评价节奏。她说这个本子,紧的地方多了,松的地方少了。有的地方完全可以抒情,可以浪漫。国外片子的那种追逐打斗,其实不是节奏紧张,是休息,是情节休息。文武之道,须一张一弛。
我理解,文学叙述中的张弛之道,或许就是一幅画作的疏密结构。画家是把我们的剧作看成了铺在她画案上的一张大尺寸宣纸。“情节休息”,这个词用得传神。
很意外,她甚至讲到了水的作用。她说,你们要把握好水!
这时候她就眯起眼睛,抬起短发下的圆脸庞,开始微笑。她说,剧中主人公,不是在1976年,在他遭批判的危难时刻,为防窃听而机智地在卫生间拧开自来水龙头吗?这不就有了流动的水吗?这不就慢慢地积了一盆很清冽的水吗?然后,应该,慢慢地就出现了一个水潭,然后,水潭就翻卷成为一条河流,然后河流汇成大江,大江汹涌出海,这就出现了波澜壮阔的生机勃勃的大海。
大海的襟怀,多么的开阔与深沉!
她说,我呀,一直就是想到这水,水的流动。水,一定要运用好。
我想,一幅画,抑或是一部剧,真的都必须有灵动的东西。这是意韵,是任何一个艺术作品都必须具有的闪动的眼波。
从涓涓细流到大海,当然,这不是在说水,是在说人,是在说一个人的人格。
说到这个人,她还直截了当说:其实我们不止一次说过,我们的父亲早就不是属于我们家的,是属于国家的。
我想,不管哪种样式的作品,艺术真的都是相通的。你看,一个画家,对一部剧作谈自己感觉的时候,能说到音乐,说到节奏,说到水和大海,多么的有意思。
这是一个艺术的下午,北京太阳很好。她侃侃而谈。她能启发我们,我们也能理解她话中的种种色彩。
我们捧着茶杯坐谈艺术的地方,是一个硕大的房间。这个房间是当年中国副统帅之妻的卧房与办公室。想想历史,历史疏疏密密,也挺艺术的。
画家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比我大八岁。数年前她携一百多幅画作在香港举办画展,作品被一抢而空,这个新闻我记忆犹新。她师从李苦禅,她对艺术确实是有深究的。
她姓邓,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