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御制掐丝 珐琅冰箱(资料图)
(原标题:乾隆的冰箱)
近日闲读,注意到这样一则逸闻:上世纪30年代,天津的潘家曾以3500元大洋买下一对乾隆朝的御制珐琅冰箱,珍藏三十年后,却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抄走而不知去向。文革后,潘家遍寻不得,还曾为此写信惊动了邓小平。直到1985年,珐琅冰箱才终于在北京东城区委党校的地下室里找到,后来,潘家便把这对国宝级的文物捐给了故宫。
其实,这对冰箱我早就在东城区委党校见过。那是在1975年底,我正在位于内务部街的东城区图书馆工作,馆里通知我有大量的文革抄家物资被集中在东城区委党校,让我赶紧过去挑选一些古旧书,以供工农兵理论队伍大批判之用。党校就在相隔一条史家胡同的干面胡同东口,只见偌大的操场上堆满了文革中抄来的书籍、字画、照片、瓷器、家具等各类器物。在操场的一隅,我便看到了这对冰箱——两个带盖的珐琅大箱子,盖沿上錾有“大清乾隆御制”楷书款。因为觉得很新奇,一问才知是宫廷旧物,夏日贮冰用以冰镇。
我在操场上先后工作了一周,每日骑着三轮车,把挑出来的古旧书一车车地拉到鼓楼上存放。想不到吧,鼓楼当时曾是图书馆的库房。正值严冬,那高大的殿房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一丝暖气都没有,冷得真如一个大冰箱,令我瑟瑟发抖。然而,党校的操场上却更是冰凉刺骨,把我的手脚都冻烂了。在寒风中,我和那些被抄来的“封资修”的旧物就一同颤栗着。我似乎能听到旧物们凄厉的哭喊:快把我们都带走吧,不要把我们扔在这里啊!
然而,我除了尽可能地拉走一些古旧书,还能做什么呢?后来,没有来得及拉走的书籍和那些抄家物资就统统被清理掉了,或化为灰烬,或落为尘埃。只是,这对冰箱却不知何故,最终被锁进了党校的地下室,隐于乱世,不为人知,十年一梦,以待天日。
那时,我还骑着三轮车四处奔波,为图书馆买回了许多珍贵的旧报刊,有自创刊以来全套的《人民日报》,有整套的《中国建设》、《新观察》……。现在要想再去收集如此完好的文献资料,已是绝无可能了。至于这些旧报刊和我拉到鼓楼上的那些古旧书,最终的命运如何,我不能确知。恢复高考后,我终于绝处逢生,考上了大学,从此就再没有回过馆里。只是听说,为了给职工发福利,馆里后来卖掉了那些旧报刊和许多库存的书籍。果真如此,那真是又一次文化的大劫难,悲哉!哀哉!
或可感慨:乾隆的冰箱,幸甚!幸甚!
前不久,我去邻近金宝街的净雅大酒楼聚餐,停车时把车开到了酒楼的后院,却蓦然发现,这个停车场不就是当年东城区委党校的大操场吗?虽然今日场景已换,但党校还在这里,还能依稀辨认出当年的模样。曾记否,就在此地,三十多年前,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趴在书堆里挑书,一本又一本;然后,又把一捆捆的古旧书搬到三轮车上拉走,一趟又一趟。三轮车拉不走堆成小山的文物,也载不动,许多愁。几天后,少年终于没有再返回,北风刮来,尘土卷起,那对珐琅冰箱却还依然归放在那操场的一隅,归放在少年成长的记忆里,流年无渍,逝者如梦。
(文章来源:收藏快报 北京 方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