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最火的网红皇帝,非乾隆莫属,盖章狂魔、宠妻狂魔、农家乐审美……香港苏富比秋拍将上拍的几件手稿,揭示了乾隆日常生活中的另一面。
永璜书 乾隆御批《恭和御制元韵》
水墨纸本 四折
香港苏富比秋拍拍品
估价:10万~20万港币
本幅为永璜和乾隆御制元韵诗,但不知为何首所和。
永璜,为乾隆帝长子,23岁英年早逝,遗留纪录与墨迹甚少。
他出生于雍正六年,时弘历17岁,或因此对永璜少见慈爱,要求严苛,多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本幅中可见乾隆帝朱批改正,以父亲之姿教导皇子,提供了史料上罕有的记录。
局部
看乾隆批注,对永璜的诗是不太满意的。最毒舌的是前半部分的批注,“此首人人皆可,何见是永璜之诗?”“几人身得到仙瀛”句,乾隆御批“此岂皇子口气”,或可解读为劝戒永璜不可有独善之心,亦可谓提示皇子不可沉迷信仰;又如点注“天比得”“日为兄”等句,批“此一联差可”,委婉地认可永璜的文笔等,再再展露严父乾隆的标准与期望。
永璜虽为长子,却非嫡子,不曾受宠。他的母亲是乾隆在潜邸时的侍妾,乾隆十年时才被追封为皇贵妃。乾隆挚爱富察皇后,曾秘密把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永琏、永琮立为太子(先后夭折),永璜从未进入过乾隆皇帝立储的视野。而富察皇后去世后,永璜和三弟永璋因为表现得不够悲伤,被乾隆斥责为不孝,不合体统,不懂礼节,被取消立储资格,导致永璜郁郁而终。
永璜去世后,乾隆下谕旨:“皇长子诞自青宫,齿序居长。年逾弱冠,诞毓皇孙。今遘疾薨逝,朕心悲悼,宜备成人之礼”,追封定亲王,谥号安。虽然不及永琏去世时悲痛至五日不临朝,但言语中的悲戚之意还是有的,想来乾隆皇帝也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长子过于严苛了。
乾隆御书《四得续论》原稿及再稿两张及御制诗《迴跸至御园之作》手稿
苏富比秋拍拍品 估价:40万~60万港币
著录:
1。《御制文三集》,见于《四库全书·集部》,清印本,卷二,页七。
2。《国朝宫史续编》,清印本,卷十四,页五。
3。《八旬万寿盛典》,清印本,卷四,页三至页四及卷三,页十六。
《四得论》与《四得续论》是乾隆帝八十大寿那年所作的自赞,旨在总结他一生的辉煌成就。四得二论在乾隆晚期具有非常可观的影响力,时著述即有“着论自警,并以示群臣之献词颂者”句,可知乾隆帝对此文的重视非一般御制诗文可比,或有命抄本传于世。
《八旬万寿盛典》载:“皇子以下臣僚生监赓颺,恐后体制,兼赅伏读御制《四得》两论”句,可知两文地位之高,内文之重。
“四得”意为“位”“禄”“名”“寿”。
《四得论》始于“位”,谓其皇位为天地所命、宗祖所授;“禄”则自赞九宇同仰、万民共奉;“名”则曰其居九重之上,为百官之首;而时年八十的乾隆帝,自然亦得“寿”。
《四得续论》则引经据典,补前论不足,避讹误之处,“戒后世之不务修其德,而徒慕四得”。如引《易经》:“君子思不出其位”,解释自己并非比肩圣贤,谓“位”并非皇位之意,而是居于职,兢兢业业以求十全,因德得“位”;又如“禄”,论百官皆食禄,“尽其职乃可谓之得,其本均不出于修德也”。
本幅御书《四得续论》手稿及批注的珍贵之处在于,可以一窥乾隆的心路。
批注中改易的字句必有意义:或加例论证,如加“王禹偁待漏院”例;或自谦委婉者,如加“纪身之鲜实德”句;或改变语气者,如易“乎”适“哉”于“可不深思所以自处乎”,避观者误感叹为反诘之意;又或延伸深入议论者,如删去“兹故续而论之”改为“前论切乎已;续论公天下,抑亦有所独重者耳”,强调《续论》有其独重,非为衍生文章而已。
《四得续论》全文:
近作四得之论,非自谦也,盖纪身之鲜实德与己之所实见耳。然尚有未尽意者,前论切乎已;续论公天下,抑亦有所独重者耳。盖中庸第十七章,子曰至子孙保之而止,所以戒为天子者,保其位而已。此皆夫子之言。其下四得之绎,意谓子思之语,非夫子之语也。以位言之,易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则君子之位也。又曰:“圣人之大宝曰位”,则圣人之位也。岂必曰天子之位乎?尧舜禹有天子之德,可谓得天子之位,其余皆不可谓得天子之位。孔夫子有圣人之德,可谓得圣人之位,其余皆不可谓得圣人之位也。孟子所云,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其心未尝不羡天子之位,虽欲行其道之意耶?然非至言也。盖益得益之位,伊尹得伊尹之位,周公得周公之位,非不得也,若孔子必无是语。而朱子注子思此章,直以为必受命为天子,是亦孟子之遗意耳。予以为后世之乱臣贼子,未必非此言有以启之。然此言非予言之,他人不敢言也。且自古至今,无一代无天子,是皆得其位者乎?予不改以得位自居,实因德不胜而滋惧耳。至于禄,则自天子以至百辟卿士,皆食禄者也,尽其职乃可谓之得,鳏厥官不可谓之得,而其本均不出于修德也。王禹偁待漏院之记,微见其端矣。若夫名乃实之宾,实者,德之谓也。无其实而有名,不滋愧乎?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予谓此语亦未臻,而清流操室中之戈者,非因名有以害之乎?寿则秉来之气数,所不可强,盗跖寿而颜渊天,盗跖果得寿乎?颜渊果不得寿乎?古来尽节以终者,谓之不能得保其寿,可乎?兹故申而论之,以戒后世之不务修其德,而徒慕四得,以反致败其德,且以靖天下后世之讬圣贤之书,以妄兴其欲有所得之位之心。有位与无位之人,可不深思所以自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