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上海历史博物馆的一则《严正声明》引起了广泛关注。
声明的核心意思是,在本馆出现了很多机构组织的有偿研学活动,其参与者不遵守参观规范,行为举止不文明,而且他们享受的都是本馆提供所有用户的免费服务,我馆提供的收费型增值服务都由专门的授权机构实施,请广大用户注意分辨,不要上当。
有过假期出游经历的人们,看了这则声明,脑海里马上会浮现出一些熟悉的场面:景点里一群学生在打着小旗的导游带领下,叽叽喳喳,于景点各处嬉戏游逛。
暑假期间是中小学生出游的高峰期,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口号的指引之下,每年都有大量的孩子跟着家长或是参加夏令营到海内外游历。
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2018年对全国31个省区市的4000多所学校、3.3万名家长开展了随机抽样调查,发现全国研学旅行学校参与率平均为38%,其中上海最高,达到66%。
2020年由于有疫情的影响,学生的远途出游少了很多,城市内的博物馆就成了最受青睐的场所。
博物馆里的研学旅行乱象
像上海历史博物馆吐槽的这种研学行为,并不少见。
有不少研学机构美其名曰“研学”,实际重点落在“旅行”上。承办单位一门心思控制成本想挣钱,把研学旅行变成两张皮的情况并不少见——老师管束着学生,导游负责安排游览,研学旅行几乎演变成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无趣旅途。
在博物馆里的研学很多也成了走马观花,孩子们蜂拥而至、呼啸而去的场景并不少见,博物馆里的规矩与注意事项成了摆设。还有的研学团体直接把馆内当成了实践教室,拿出画笔现场临摹,丝毫不顾及其他参观者的感受。
这也是上海历史博物馆发布声明大声抱怨的重要原因。
新华社等媒体单位的记者曾经就研学旅行做过专门调查,他们发现其中的乱象可是不少。
一些旅行社通过在之前与学校有业务往来的中间人,打通与学校合作的渠道。由于是学校发动组织的活动,学生报名的积极性一般比较高,家长们也比较放心,虽然这些活动相较于同时期近似行程安排的普通旅游要贵不少,特别是国外研学项目,价格通常是普通旅游的1.5至2倍,但还是有不少家长慷慨解囊。于是学校、旅行社、中间人皆大欢喜:中间人和学校会抽取不菲的回扣;旅行社也收获了远较普通旅游项目为高的利润。
而按政策要求,研学旅行的费用应该是由家长和财政共同承担,且应该低于市场同类产品价格才对。
还有一些承办机构把旅游项目简单包装成研学项目,更有甚者仅仅是把活动行程手册稍加改动,标题改为研学手册,就堂而皇之地以研学旅行名义开始推广。
还有的机构在行程中安排了众多类似博物馆这样的免费场所,从而压缩成本。而这些,家长们在付费时往往并不了解。
收费高、安排乱、体验差,成为很多研学旅行项目的真实标签。
研学旅行应该是什么样
这种种乱象引起了不少家长的不满,不少人呼吁有关部门加强管理,甚至于有人希望取缔这种研学旅行。
加强管理自然应该,取缔则是不可能的:研学旅行是经过不少部门认真研究并投入大量精力推动的事项。
2012年教育部就启动中小学研学旅行工作研究项目,在安徽等8个省级区域开展了研学旅行试点工作,并将天津滨海新区、湖北省武汉市等12个地区确定为全国中小学生研学旅行实验区。
2013年2月国务院印发了《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2020年)》,也提出要“逐步推行中小学生研学旅行”。2014年,国发﹝2014﹞31号文件中明确提出研学旅行要按照“教育为本,安全第一”的原则组织,学生的研学旅行一定要有保险,要在研学旅行过程中分清安全的责任,避免让学校承担无限的责任。
经过广泛试点与反馈调整,2016年11月30日,教育部等11个部门联合颁布了《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该意见成为各部门开展研学旅行活动的权威政策指导,一直持续到今天。
该意见中明确提出了研学旅行的主要形式:
……做到立意高远、目的明确、活动生动、学习有效,避免“只旅不学”或“只学不旅”现象。学校根据教育教学计划灵活安排研学旅行时间,一般安排在小学四到六年级、初中一到二年级、高中一到二年级,尽量错开旅游高峰期。学校根据学段特点和地域特色,逐步建立小学阶段以乡土乡情为主、初中阶段以县情市情为主、高中阶段以省情国情为主的研学旅行活动课程体系。
在众多涉及的部门当中,其他部门实际上是配合单位,而教育部门和旅游部门是直接参与实施的两个部门,因此出台的举措也更多。
例如,2016年12月,国家旅游局专门发布了《研学旅行服务规范》(LB/T 054-2016),并于2017年5月1日起正式实施。该规范对服务提供方、人员配置、研学旅行产品、服务项目以及安全管理等内容都进行了详细规定。规范中将研学旅行产品按照资源类型分为知识科普型、自然观赏型、体验考察型、励志拓展型、文化康乐型,博物馆就是知识科普型研学旅行活动的重要实施场所。
教育部则将研学旅行的内涵深化, 2017年年9月25日,教育部以教材〔2017〕4号文的形式发布了《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将研学旅行纳入到了学生的正式课程之中,并分年级阶段设置了不同的教学目标和考核机制。
理想中的研学旅行应该是一种重要的教育形式,由学校根据区域特色、学生年龄特点和各学科教学内容需要,组织学生通过集体旅行、集中食宿的方式走出校园,在与平常不同的生活中拓展视野、丰富知识,使学生加深对自然和文化的感悟,增加对集体生活方式和社会公共道德的体验。
遗憾的是,至少在当前,研学旅行的发展离各方期望中的理想状态还有不小差距。
双向选择的研学旅行和博物馆
现阶段,全国共有在校中小学生近1.9亿人,他们就是研学旅行政策的主体受众。但这么多不同地区、不同年龄的孩子,很难找出一个共同的模式来满足个性化的需求,而博物馆和研学旅行的结合,由于具有安全、高效、便捷等特点,得到了几乎所有相关各方的青睐。
博物馆与学校教育的交集可谓历史悠久。
博物馆属于文旅部门管理的非营利性机构,以学习、教育、娱乐为目的。据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5月,中国境内共有5400多家博物馆,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当中。
博物馆面对的一个很重要的群体就是学生,每一位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在校期间都有过集体参观博物馆的经历。在“研学旅行”的概念被提出之后,博物馆与学生教育就被捆绑得更为紧密了。
近两年,关于博物馆与研学旅行结合的资讯不少。
在《意见》的指引之下,很多地方还建设了学生综合实践基地,属于教育部门管理,兼顾了一些博物馆与教育基地的特点,能提供综合的研学旅行服务。
这些官方行为代表了一种重视的态度,这样的活动和举措越多,学生们离真正的研学旅行就越近。
研学旅行的未来值得期待
经过了近十年时间演进的研学旅行,出发点毫无疑问是非常好的。教育不能仅仅局限于课堂,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对此就深有感触。
《论语》中难得地提到过一次孔子在课堂上给弟子们上课的场景——孔夫子口吐莲花侃侃而谈,然而宰予酣然入睡,老夫子气得大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看起来不喜欢老老实实坐在室内上课是古今很多学生的共同特点,孔老夫子带领学生四处游历时,似乎传授课程的效果更好一些。
教室之外的教育已经被更多人所重视,研学旅行未来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规范、越来越好。
那么在其发展还不太成熟的现在,面对当前还有些良莠不齐的研学旅行活动,我们应如何准确区分呢?简单说,把握住两点即可。
第一,看是否以营利为目的。
《意见》中明确指出了研学旅行的四项基本原则:教育性原则、实践性原则、安全性原则、公益性原则。公益性即要求研学旅行不得开展以营利为目的的经营性创收,对贫困家庭学生还要减免费用。
拿公益性原则作为照妖镜,很多伪研学旅行一下子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将近两亿用户群体,哪怕每人每年研学一次,一个人挣100块钱,市场规模已经足够让人心跳加速!”那些激动地按着计算器兴奋于市场钱景广阔的人士,未来必将被驱逐出这个领域。
第二,必须要有学校与教师的深度参与,突出课程特点。
研学旅行是一个综合实践课程,不是单纯的旅游!举个例子,一家有资质的机构,和相关学校周密协商之后,严格按照教学计划,把河南的学生组织到上海,把上海的学生组织到河南,进行双向的研学与交流。
河南学生到上海参观科技馆、博物馆,邀请相关专家教授开展专题讲座讲述海派文化,之后再安排学生游览迪士尼乐园,邀请运营方详细讲解迪士尼在全球的发展与运营情况。
上海学生到河南之后参观殷墟博物馆、文字博物馆,听专家讲述夏商文化与汉字演变,到少林寺感悟中华武术的博大精深,到开封感触清明上河图景致再现,追忆大宋王朝的富庶与繁华。最终学生们在老师的指导下分组完成一篇相应主题的论文。——这样的研学旅行自然是比较优质的形式,也是研学旅行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
如果拿公益性与教育性两个原则来衡量,上海历史博物馆那则声明,在委屈、愤怒之余又哀怨地指出,自己也有收费的研学旅行项目。这一点就多少让人有点心生狐疑了:项目什么收费标准,作为博物馆是不是坚持了公益性原则,活动是不是在学校的参与之下,有没有老师的深度介入,这些要点声明中并没有强调。
看起来,研学旅行前景可期,然而任重且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