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阵的苏富比拍卖行在“现当代艺术晚间拍卖”表现尚算平稳。一如既往,媒体的焦点也毫无悬念地落在看似颇为惊人的5.74亿港元总成交额、以9850万港元(却低于拍前估价)成交的Andy Warhol 《毛主席》画像和以4228.75万港元成交的 Jean-Michel Basquiat名作《WATER-WORSHIPPER》等。
但是,认真地问:如果我只是一个单纯喜欢艺术而从来没有想过拥有艺术品的普通人,以上新闻信息对我究竟有什么用?而如果我是一个无论在知识或金钱上都已经打算购买艺术品的普通人,也就是所谓的潜在藏家,我又应该怎样解读以上新闻信息?
关于前者,我想除了会“哇塞”、“艺术市场真的好像不错喔!”、“为什么如此货色的画也可以拍到这么高价钱?!”、“一定又是那些无知炒家来散水(钱)扫货吧!”之外,也应该不会有其他更有意思或更深层次的智性联想吧。
关于后者,我觉得尽管媒体报道好像说了很多,但市场为什么会对某一类艺术品如此感兴趣、或该类拍品的艺术价值(而非市场价格)到底在什么水平线等等,这些应该更值得探讨的问题却着墨不多。在这样的媒体生态下,艺术市场会催生更多讲求艺术价值多于市场价值的艺术藏家,还是艺术炒家?而长远来看,两者对于艺术市场的发展又会带来什么影响呢?
不是说不应谈钱(毕竟香港也是世界知名艺术市场中心),但是媒体可否在报道这些拍卖新闻的时候,加插更多有趣的信息呢?
以这场“现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为例,西班牙画家何塞–马里亚·卡诺(José-María Cano)的一幅取自《华尔街日报》专栏小图的马云肖像画《华尔街100-马云》以322万港币高价成交(拍前估价为100万—200万港币)。除了拍得不错的成交价钱,我们或许可以先问:为何这个西班牙艺术家会对中国企业家马云感兴趣,并以他为创作主题?如果参考一下拍卖图录,便会明白,原来艺术家曾经为一众政商界猛人创作肖像画,包括艾伦·格林斯潘、比尔·盖茨、鲁伯特·默多克等。《华尔街100-马云》以中国企业家马云作为当代印记,唤起了神圣感,因为马云基本上就是一名将资本经济奉为圭臬的大众偶像。如此一来,艺术家不但向社会成功人士致敬,更为社会“神化”商业精英这一现象提供了崭新的视角,反观活在21世纪初的我们,是如何深陷在媒体、金钱及权力迷惑的超级资本主义世界。
对艺术史比较熟悉的朋友或许会再追问:何塞–马里亚·卡诺的作品看来有点像安迪·沃霍,其实是否受到他启发?这时候,又可以在拍卖图录中看到这样的说明:“卡诺撷取媒体中的名人图像而挪用改成自己作品的手法,与安迪·沃霍的丝网印刷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如沃霍,卡诺以照相制版,并透过投影技术将图像放大到画布上,因着沃霍对名人如玛丽莲·梦露和毛泽东等的迷恋,这些当代偶像得以在沃霍的绢印作品中永垂不朽。然而,沃霍和他的追随者对于复制深深着迷,卡诺则恰好相反,醉心于将复制回归原始,特别是运用蜡彩这种高度繁复、耗时费力的作画方式。卡诺并非单单复制,而是扭转沃氏画风中原始与重制之间的关系,使之成为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哦,原来如此!
当艺术消费者在心中有了这种“哦,原来如此”的想法的时候,意味着不管艺术品拍卖了多少钱(正如同台湾收藏家姚谦在其著作《一个人的收藏》中说的,拍卖成交价完全是竞投者的个人事情,与别人无关),我们已可不费一分一毫地从艺术品中吸取了丰富的精神养分了,不论是社会性的(如上述作品中的马云现象)还是艺术性的(如上述作品中的安迪·沃霍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