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波
我和刘云见面不多,但却是老朋友。我知道他作为一个画家,同时还担任画院的领导管理工作,但你从他身上很少感受到常见的行政气息。记得他对我说过,尽管一些事务缠身,但却时刻未能忘怀于艺术,他力求分出大量时间从事山水画创作,我想他是两难的,可也是幸运的——身置画院这样一个具有浓郁艺术氛围的环境中,身处江苏这样一个具有辉煌艺术传统的背景中,使刘云一开始就站在一个较高的审美层面上,并拥有一种十分开阔的审美视野。
刘云的画法大约承接了“新金陵画派”的风格传统,尤其是对傅抱石以及亚明的绘画手法作风颇有心得体悟,你从他的作品中可以明显觉出他对先辈真诚的学习精神和力争加以变通的聪颖才性,对他这类作品,我在赞赏之余,还有更多的期待。我看到他有不少作品似大有变通和突破的迹象,但却往往重又回到他熟悉和心爱的原有语言范式之中。我感到他在徘徊,他对那种灵光闪现、带有突破倾向的新的语言构造似乎还不够、还不能充分确信,于是先辈那种完美的绘画格式就自然成为他退而栖寄的领地。正是这样,我对他的期待就更多、更大了。
在“新金陵画派”当中,我觉得亚明学傅抱石学得最好,因为亚明能得傅抱石的恣肆但却亦有自己的笔墨腔调;宋文治受陆俨少的影响, 但同样能有自己新的语言建构。这种新的画风语言建构形成需诸多条件,什么外师造化、博览群书自然十分重要,但关键在于画家的心性中要有某种原始的“情结”,按佛教术语来讲,就是有某种真我“金丹”。一切学习和创造都在于将这个“情结”和“金丹”召唤出来、彰显出来。绘画笔墨中那种富有原始意味的、个性化的语言因素正是从这种情结、“金丹”中生长出来的。这是风格新创造的内在根据。我觉得刘云天性中就有这个“情结”和“金丹”,他对之应当毫不迟疑地确信,当机立断地彰显,坚决持续地巩固和发扬。
这次刘云西藏写生创作展,尽管还有一些混杂的因素,但显现为一种突破的、带有刘云个人特点的语言样式已顽强地透露出来——是西藏的奇异风貌触发了他内在的心性?还是积蓄已久的原始性情终于寻觅到了心心相印的景象?那一幅《雪域圣境》大约已标识着一种新的审美可能吧?那幅《拉姆拉错》似乎昭示着一种新的丹青前景吗?从画面中映射出的、透过云翳的透明炽热的阳光是否正预示着一种新的绘画方向?大块如铅的雪山之下的冰河中难道不也酝酿着新的艺术生机和力量?
我想说,刘云和他的同道们不仅在西藏这块土地上寻找到了一种新颖的题材对象,而且还看到了开启新方法、新风格的契机。我还想说,画家的西藏写生并不是一种访幽猎奇,也不是仅仅为了别构新境所作的艺术探索——在人类欲望不断膨胀的当今时代,画家画什么?画什么才能体现一种时代的意向?画土豪吗?画官员吗?画附庸风雅的中产白领吗?画农民工吗?画不断充斥、蔓延的水泥城市吗?是的,凡此种种皆可入画。然而还是去画西藏吧——这里有纯净的雪地,有圣洁的白云,有一尘不染的蓝天和湖水,有亘古不变的神圣山峰,有融化在阳光中的心灵终极的向往……这一切不都在刘云的笔下或隐约或清晰地展示出来了吗?
(作者樊波为江苏省美协理论艺委会主任,江苏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南艺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