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荷兰画家文森特·梵高的名画《向日葵》,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句评价。满脑袋打算盘的画商琢磨的恐怕是“这幅油画是真的么”,美国植物学家约翰·伯克则花了大把时间,研究另一个跟“真实性”有关的问题:“这些向日葵是真的么?”
跟普通的向日葵不同,梵高的向日葵长得很古怪。平日里见到的向日葵都只有一排黄色花瓣,可梵高的向日葵竟然有两排花瓣。此外,他的向日葵有些甚至没有此类花最典型的大圆盘模样的头状花序,反倒是金色的舌状花瓣又密又长,像点燃的礼花一样蓬勃而出。
在梵高逝世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大部分人认为这种古怪的向日葵,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印象派画家在创作时的夸张想象”。梵高曾在写给妹妹的书信里“直播”了自己的创作生活,说自己“此时此刻正在画插在黄陶罐里面的12朵向日葵花束”。然而,他这些话,被人们解读为“一段不可信的呓语”。
不过,结合梵高的实际行动,人们也的确有理由认为梵高的话不可信。他明明在信里表示要“把向日葵挂满工作室”,“除了向日葵,什么我都不要”,可是一转眼,年仅37岁的画家连向日葵都不要了,在外出作画时举枪自杀,再也没能提笔画最心爱的向日葵。
面对世人对画家的质疑,跟植物天天打交道的伯克教授用事实证明,梵高在向日葵的事情上说的是真话。他带领美国佐治亚大学植物科学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一起进行实验研究,最终在3月29日《公共科学图书馆-遗传学》(PLoSGenetics)上发表了论文。结论指出,梵高那古怪的向日葵并非臆想,而是基因突变的产物,他们已经确认找到了造成这种变异的基因。
为了给这种古怪的向日葵寻找科学解释,研究人员利用遗传学之父孟德尔的经典遗传学方法,做了大量实验。他们将普通野生型向日葵和双重花瓣突变株向日葵杂交,并对几种市面上出售的向日葵进行基因测试,试图揭示这些突变体的遗传学原因。研究发现,梵高画作中的向日葵品种受到一种单一的显性基因HaCYC2c的影响。
研究人员找遍“向日葵家族”的各大成员,并为受HaCYC2c基因影响的向日葵兄弟姐妹绘制了一份完整的“家谱”。结果表明,实验中获得的基因突变品种“正是梵高在19世纪看到的那种”。
“从研究结果上来看,基因在决定向日葵的形态是舌状还是圆盘状上,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伯克说,“基本上,如果让基因在错误的地方起作用,它就会让向日葵这种圆盘状的花看上去更像满是舌状花瓣的花。相反,当你将这种基因除去,那些舌状花也会变得以圆盘为主。”
虽然这种古怪的向日葵被梵高的妙笔铸成经典,但在植物进化史上,这种向日葵因为不利于蜜蜂授粉,难以繁衍,所以这次基因突变也许并非一次成功的改变。“在自然条件下,这种事是会被自然选择淘汰的。这只是一次随机突变。”参与研究的马克·柴普曼说。
纽约大学布罗法分校植物学家维克特·阿尔伯特则指出,“其他植物也会耍同样的把戏。这种基因在进化过程中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可是,梵高的画里是不是他亲眼所见的真实向日葵,显然这些正在做实验的人也不敢妄下结论。既然谁也断不清这场糊涂官司,不如把这个“向日葵疑案”交给自然界最权威的大法官——蜜蜂——来判决。2005年,英国伦敦大学玛丽女王学院的拉尔斯·希图卡教授做了一个实验,让一群从来没见过真花的蜜蜂在四幅色彩绚烂的名画复制品前飞舞,看看哪幅画能够以假乱真,迷倒蜜蜂飞去采蜜。
结果,在同一时间内,蜂群飞向梵高的《向日葵》146次,在上面停落15次,它以大比分打败了保罗·高更的《一瓶花》、帕特里克·考尔菲尔德的《陶器》和费尔南·莱热的《宁静生活与啤酒杯》,成为当年度蜜蜂最喜爱的花朵。
只是不知道,当“业内权威”蜜蜂停留在梵高的《向日葵》上,用它们的螯针接触它们眼里最真实的花,却发现刺上了硬邦邦的画板时,会不会跟植物学家一样纳闷:“这些向日葵是真的么?”(李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