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界各地征募而来的50对情侣,在塞纳河的一艘观光船上做爱。蔡国强送给每对情侣一只灯笼,通过按钮控制灯笼明灭,观众便可知帐中进展。“当众”做爱的创意,让即便是以浪漫著称的巴黎人也有些吃不消。
为了保证蔡国强的焰火新作《一夜情》顺利完成,2013年10月5日23:00到翌日凌晨3:00,巴黎塞纳河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间的河面禁止通航。四十年来,塞纳河上首次燃放焰火。
《一夜情》的背景乐由蔡国强(左)的老朋友谭盾(右)作曲。主办方一直追着谭盾对背景乐进行修改,“他们觉得太性感”。
“法国人的时间”,12分钟
每年10月第一个周六,巴黎都会通宵举行白夜艺术节,2013年是第12届。这次艺术节在形式上动足了脑筋,四名演奏家在四架升空的直升机上各自演奏,货币博物馆和新桥的空地上搭起宽银幕,将直升机上的演奏合起来直播给观众,是施托克豪森的弦乐四重奏。共和国广场、斯大林格勒战役广场、美丽城公园等多处公共场所也都成为艺术节的舞台,巴黎所有的博物馆都免费向公众开放至凌晨。
蔡国强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一夜情》是其中一部分。
接到白夜艺术节邀请,蔡国强就决定用塞纳河做作品。巴黎市长贝特朗·德拉诺埃很欣赏蔡国强的方案:这项目太天才了,非巴黎莫属。
选择在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的河段做焰火表演,一是因为这里河道最宽,二是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有各自的象征意义。但难度也在于此地的文物保护和多方面协调。
2013年10月6日0:30,河面上响起缓慢的打击乐和哼吟的人声,这是谭盾创作的开始曲。天空中用焰火逐字打出“OneNightStand,Let’sPlay(一夜情,来吧)”,爆炸声震耳欲聋。80米长的火药船连珠炮似的喷射出绚丽的焰火。焰火此起彼伏,在空中升腾缭绕,照亮了杜伊勒里花园和塞纳河上方的天空。塞纳河火光冲天像被点燃,浓密的烟雾笼罩了奥赛美术馆的大钟,也遮蔽了美术馆男体艺术展的巨幅海报。
焰火表演名为“法国人的时间”,长度12分钟,模拟情侣间的情与爱。“有资料显示,法国人做爱的平均时间为12分钟。时间再长,我也不好办了,因为烟火的表现力是有限的,而且要花更多钱。”蔡国强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蔡国强曾说,做火药和做爱一样。在《一夜情》中,蔡国强第一次动了真格,尝试直接用焰火在塞纳河上表现他所理解的爱情与性爱。银色和蓝色象征男性,红色象征女性。从调情、前戏一直到撞击、高潮,蔡国强设计的焰火都是写实的,焰火的强度和速率也有科学依据——射精时喷射的间歇为0.8秒,喷射次数不会超过13次。只有高潮时,象征精子的白色焰火才会大量喷涌,并按照0.8秒一次的密集节奏喷射,12秒内全部完成。焰火结尾部分出现了落叶元素,这是从女性的视角,用火药表现做爱后情意的延续。
恢复浪漫传统的一晚
热烈喧闹的焰火并非《一夜情》真正的重点。
第二幕“情人的时间”,蔡国强在一艘观光船上搭建了50个白色帐篷。“情人船”载着50对从世界各地征募而来,不同种族、年龄的情侣。
征募广告是在巴黎市政府官网上刊出的,两天内收到了120多对情侣报名。官方的挑选标准是:体现差异,包括不同种族、不同年龄。
最后挑选出5对女女情侣,3对男男情侣,除了巴黎本地的,还有来自拉美等地的报名者,所有费用都由巴黎市政府承担。
为了这个夜晚,蔡国强特地穿上了红色外衣。“今夜是爱和浪漫的一夜,是恢复浪漫传统的一夜。艺术家不能只做好事,不干‘坏事’。”
开船前,蔡国强给情侣们送了红色灯笼。游览塞纳河后,情侣们有45分钟在各自帐篷中尽情欢爱。尽兴时,可以按下按钮让灯笼明灭闪烁,岸上观众便可知晓帐中进展。环绕行驶在周围的六条小船也会燃放焰火,以示欢呼。
“当众”做爱的创意当然引来争议,即使是以浪漫著称的巴黎人也受到惊吓,主办方要求蔡国强的文案不要把话说得太直白,并加入“销魂、浪漫”等柔和的词语。蔡国强说:“法国人的浪漫,是你的祖先浪漫,不是你浪漫;你现在在我面前不敢浪漫,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祖先的问题。”
也有怯场的,一对说中文的女女情侣,上了船又后悔,匆匆下船离开,主办方早有考虑,立刻让候补情侣顶上。
蔡国强原来想用法国歌手塞尔日·甘斯布的歌曲《无法再爱你》作为配乐,其中有这样的歌词:“噢我的爱/你是浪潮,我是赤裸的岛/你来来去去/在我的腰间/你来来去去/在我的腰间/然后我与你交接……”但未被主办方接纳,后来换成谭盾将《纸乐》重新剪接组合的音乐。
第三幕“告别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分钟。天空上用烟火打出“SorryGottaGo(对不起,该走了)”,谭盾的音乐送别情人船,送别岸上观众,送别白夜。
直到正式演出当天下午,主办方还要求修改谭盾作曲的背景乐。“他们觉得太性感,但性感是好事。原生态唱法和现代文明的撞击非常强烈,在法国挑战比较大。”谭盾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谭盾曾和蔡国强多次合作,他觉得现实生活中,烟火一直是外在、公众、庆典的,“蔡国强把‘内火’和‘外火’结合起来,更符合中国人传统美学,无论从声音还是视觉,都很有意思。”
“这是老蔡给法国人带来的一剂春药和催情剂。”蔡国强告诉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