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摄影史诞生之地的收藏史[图文]

“欧洲摄影之家”所在街景

1839年，摄影术诞生于法国。自诞生起，摄影与绘画便互怀怨念。随后，二者均试图向对方宣告自己媒介的优越性。印象派画家试图在绘画中捕捉转瞬即逝的光线，而摄影则不断地通过探索“画意”摄影以此来向绘画靠近，获得艺术的合法性。20 世纪初曼·雷等以超现实主义为主的前卫艺术家对摄影有过丰富的实验性探索。法国两战期间诞生了如布列松、布拉塞等标志了世界摄影史的人物。二战后在法国盛行的人文主义摄影也影响了世界摄影史的进程。美国1940 年即建立摄影部，将摄影与绘画、雕塑等传统的艺术形式共置一室。与之相比，有着深厚绘画传统的法国将摄影纳入艺术领域的过程要稍微滞后。上世纪70 年代起，两大正在建立的奥赛博物馆及蓬皮杜艺术中心开始筹建摄影收藏。随着70、80 年代全世界范围内摄影与当代艺术的结合越发紧密，摄影市场逐渐成型，专注摄影的画廊纷纷建立，法国更是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摄影博览会。

作为文献的摄影收藏

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如版画收藏一样，摄影收藏一直还是图书馆的专利，尤其是国家图书馆、档案部、历史或技术史博物馆，多数发挥着档案记录的功能。如今，摄影已大范围地进入国家博物馆、美术馆及与当代艺术相关的文化机构 ，然而，规模最大的摄影收藏却仍存于法国国家博物馆中。现如今，图书馆摄影收藏主要分为以下几个方面：摄影师作品，摄影工作室及摄影社或者报纸收藏，明信片等。

《Cowhey Marine，纽约 1955 年 1 月》威廉姆·克莱因摄 欧洲摄影之家收藏

1839年8月19日，法兰西学术院举行科学院和美术院联席会议，正式认定达盖尔的“银板摄影法”，这一举动正式宣告了摄影的诞生。摄影经过短短十几年的发展后，摄影工作者便有意识地以版画家为例，将他们的照片以“法定入库” 的名义寄放在版画部。至1914 年，以此方式，图书馆已拥有了近十万张照片。同时，自1853年起，图书馆也开始自觉地购买摄影作品。1849 年，图书馆开始陆续收到第一批散佚的照片、相册，甚至完整收藏的无偿捐赠。随着摄影的历史及艺术的重要性渐渐凸显，法国国家图书馆自1945 年起针对摄影收藏开始施行一些更加深思熟虑的政策。除定期举办展览外，版画及摄影部在管理员的推动下，积极通过各类途径拓展收藏：向拥有19 世纪完整收藏的私人藏家（如Gabriel Cromer、Georges Sirot、Albert Gilles、André Coursaget）购买；收购摄影师工作室（其中尤其是纳达尔工作室、Reutlinger、Séeberger、Disdéri）及摄影社（Rol、Meurisse、Mondial、SAFARA），或者报纸（L‘Aurore 晨晖报、日报Le Journal）的全部收藏。版画及摄影部并非唯一收藏摄影的部门。国家图书馆的几乎每一个部门都因各自的历史原因，收集着照片，如舞台艺术部便拥有着剧场及舞蹈专家Roger Pic 的全部资料等。

2014年巴黎摄影博览会现场图

法国国家图书馆早期收藏的摄影师中，在最初收藏时还并未被认定具有艺术价值，而是因其纪实价值而被收藏。摄影自诞生起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因其纯技术的特性以及给绘画造成的竞争而受到画家阵营的敌视。然而，不乏一些具有灵活及前瞻思维的画家瞥见摄影给他们职业提供的便利，如德拉克洛瓦及巴比松画派的创立者们便很快意识到，这项新兴的技术可以方便他们更好地完成草稿并便于自身绘画作品的传播。因此，当时的一些摄影师们从中看到商机，专门为画家拍摄成套的照片备作资料，欧仁·阿特热是其中突出的一例。欧仁·阿特热1880 年开始从事摄影，目光投向19 世纪末20 世纪交替间处于极速变化的巴黎，拍摄了大量极具纪实价值的照片。其镜头下不是现代化的、拥有宏伟建筑物的巴黎，而是城市边缘地带，标牌橱窗及市政设施、城市拆建、内部空间、城市书写着文字的墙壁等等。在1900 年至1927 年的20 多年间，法国国家图书馆向欧仁·阿特热（EugèneAtget）购买了大约4500 张照片，占其一生所摄照片的重要部分。这些照片在最初收藏时，阿特热尚未被前卫艺术家们奉为现代主义摄影家，而是因其对旧巴黎的详细记录而被收藏。

布拉塞《雾中的内伊元帅雕像》

位于沙隆省、以摄影术的先驱尼塞费尔·尼埃普斯（1765-1833）命名的尼塞费尔·尼埃普斯（Musée Nicéphore Niépce）博物馆是一座专注陈列摄影的博物馆。它拥有重要的早期摄影收藏，将摄影自其发明初期至今的历史一一呈现，同时展示与摄影相关的丰富实物，很好地呈现出摄影技术性的一面。一些评论人以此为范例，诟病如今的博物馆只重视摄影艺术而忽视其技术的一面。

从文献到作品收藏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首开先河，于1940 年开设摄影部，由斯泰肯领导。直至此时，世界范围内极少的博物馆收藏摄影。一直要等到六七十年代摄影在艺术世界中找到真正的位置。法国，除却上篇提到的法国国家图书馆及Musée Niépce 纷纷开始提高对摄影的重视外，1965 年，法国南部城市阿尔勒市在当地一家传统美术博物馆（Musée des Beaux-arts）中开设摄影收藏，标志着摄影在法国正式步入艺术殿堂，并且同时举办了第一届阿尔勒国际摄影节。摄影进入国家层面的博物馆尚需些时日。20 世纪70 年代，摄影正式进入两大新设立的国立博物馆——奥赛博物馆及蓬皮杜艺术中心，成为摄影从文献到作品蜕变的标志性事件。当时开放的政府文化政策无疑成为最大助推力。时任的法国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与继任的密特朗总统及其文化部长雅克·朗一直致力于扩大文化、艺术领域，他们希望建立的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术博物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机构，在其中吸收非传统的艺术媒介（如摄影、设计、建筑及80 年代发展起来的新媒体等），由此书写多样化的艺术史。在此，也需提到，法国相较美国来说，摄影获得国家文化机构承认已有很多落后。法国对摄影的推动一定程度上追随了美国的先例。同时，1977 年举办的卡塞尔文献展中，摄影与当代艺术的其它媒介一起居于核心地位，也让法国无法忽视摄影在艺术中越发重要的地位。随着两家博物馆陆续建立起完善的摄影收藏政策，摄影慢慢摆脱文献档案的地位，获得艺术品的地位。鉴于文章篇幅有限，本节只介绍蓬皮杜艺术中心的摄影收藏。

布朗库西《工作室肖像：无尽的柱子 I 至 IV，鱼（1930），勒达（1926）》

1977 年，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迁居新落成的蓬皮杜艺术中心时，其名下的摄影收藏只有三十几张。而三十几年后，博物馆现拥有从1905 年至今的900 多名艺术家完成的两万余张照片及五万张负片。第一批进入博物馆的图片更多是来自捐赠。1956 年，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si， 1876-1957）的1260 张照片及近550 张负片连同艺术家的档案，一同捐赠给了国家。布朗库西的摄影一直位于蓬皮杜收藏中最重要及查阅最多的收藏之列。

20 世纪80 年代初期，在新设立的摄影部的带领下，更为一致的收藏策略建立并实施起来。然而，这一举措相较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已相对落后，因此博物馆在某些领域的收藏欠缺，如美国现代摄影部分。

蓬皮杜的摄影收藏中，法国摄影占多数，且扎根于欧洲摄影（尤其是德国及捷克两国），以及某些特定的运动，如新客观主义以及围绕包豪斯运动的摄影。蓬皮杜拥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欧洲超现实主义摄影的重要收藏，尤其是拥有几位重要代表人物的档案。1994年，曼·雷的近1 万张底片及5682 张照片被法定付与博物馆。次年，博物馆又收到一大批重要的底片捐赠。2000 年，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活跃于巴黎文化艺术舞台，以拍摄“夜巴黎”驰名的匈牙利裔法国摄影师布拉塞（Brassaï， 1899-1984）的夫人向蓬皮杜捐赠了艺术家档案的一大部分，其中有5000 多张照片及三万多张底片。此外，博物馆还收到随康定斯基档案一起捐赠给博物馆的与艺术家相关的180 多张照片。

相比战前摄影，法国战后摄影在蓬皮杜也有所呈现，1989 年购入了1948 年法国摄影在纽约展览中的106 张照片，同时当代艺术国家基金会也于1988 年向其赠予了1950 年代至80 年代的一千余张新闻图片。

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收藏

与绘画经过百余年的分野后，60 年代通过概念艺术及极简艺术家的推动，摄影开始逐渐与传统的造型艺术融合，渐渐成为当代艺术家获得创作材料的手段。70、80 年代的“图像的一代”更将绘画成为当代艺术的重要表达手段。法国各大专业博物馆、美术馆、基金会等纷纷顺应时势，向当代摄影敞开大门。蓬皮杜的当代摄影收藏部在不断丰富，这些收藏由摄影部或造型艺术部发起，体现了摄影与当代艺术学科之间越来越模糊的界限。当代摄影家如Dieter Appelt、罗伯特·梅普尔索普、Bernard Venet、Witkin 因此进入馆藏。不断扩充的当代艺术收藏与馆内已十分完备的历史收藏部分形成平衡。专业的摄影博物馆Musée Niépce 也开设了当代摄影部。

除此之外，专门展览摄影的美术馆也相继成立。位于玛黑区的欧洲摄影之家（Musée européenne de la photographie）由成立于80 年代初的巴黎视听协会建立。该协会旨在实现展览，支持摄影艺术家及其画廊，同时进行收藏。协会1980 年创立了“摄影月”活动，将巴黎推至世界范围内的摄影之都，并负责管理巴黎位于市中心的一个摄影空间。1988 年，协会开始考虑为摄影建立一个长期固定的展览地点，馆没有自己的固定馆藏，而是与法国内外的博物馆、美术馆及私人机构或藏家合作办展。目前也做过如斯泰肯、罗伯特·卡帕、马丁·帕尔、辛迪·舍尔曼、艾未未等现代摄影史及当代艺术领域极为活跃的人物的主题性个展或回顾展。

尼埃普斯摄影博物馆展览内景

除此之外，各大以收藏展陈当代艺术为主的基金会也在积极收藏摄影。如路易威登基金会收集了Richard Prince、Douglas Gordon、Andreas Gursky、Gilbert&Georges 等众多名家的摄影。在巴黎郊区由美国建筑师Frank Gehry 设计的新址内呈现的第三次馆藏陈列展中，Richard Prince 与Phillipe Parreno 共同创作的一组摄影，Gilbert&Georges 的合成摄影等均与大众见面。

巴黎每年十一月上旬，紧接十月末的当代艺术国际博览会（FIAC）之后，同样在大皇宫，每年均会举办巴黎摄影博览会（Paris Photo）。巴黎摄影博览会是世界上最早专门奉献给摄影媒材的博览会，2014 年及2015 年均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一百余家画廊及20 余家出版商参展，是巴黎秋季艺术界不可错过的盛事之一。参展画廊既有专注摄影的画廊，历史摄影或当代摄影，也有为数不少兼营摄影的综合性当代艺术画廊。摄影作品时期跨度很大，从早期摄影到摄影史上的经典摄影，直至当代的摄影大家、当代艺术家及摄影新秀的作品。2016 年，博览会将迎来其20 周岁生日。其官方网站上显示，2016 年评委会成员来自纽约、伦敦、赫尔辛基、科隆、雅典、圣弗朗西斯科等国际范围内的摄影市场的著名摄影画廊。

撰文/张慧

文章来源： 来源：《scope艺术客》（微信号：scop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