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白马紫金鞍” 几多历史与故事[图文]

时间 : 06-11 投稿人 : 博博点击 : 次

近日，南京防“疫”居家，得恩师王德安先生发来一块青花瓷片，明代天启瓷画，巴掌大的盘底，发色明亮，其上绘有一幅庭院场景，凭栏花草，松木上悬；三个人物，是为一位士子、一位夫人、一个童子，人物互有顾盼，神情栩栩如生；左侧立柱上写有楷书“白马紫金鞍”。总体画面感极佳，可以说，是瓷上人物画精品。（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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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明天启青花人物盘底瓷片

老师提示说，“白马紫金鞍”是科举题材，我顺着老师的意思查了相关书籍，果然它与科举有关，“白马紫金鞍”源于两支古时民谣：一是，“白马紫金鞍，骑出万人看。借问谁家子，读书人做官。”二是，“借萤破万卷，苦读头悬梁。连中三元走，白马紫金鞍。”都与过去的《神童诗》相近，“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意思是，只有苦读书，中了状元，才能享受“白马紫金鞍”的尊贵与荣华。

沿袭千百年的科举制度，已经在清代末年废除，现今的我们，只能从一些遗物中感受旧时科举文化给人的所谓激励。中国陶瓷是文化的载体，历久犹新的青花瓷，当然也是科举文化的载体，它以民间最日常的器物，丰富生动地提示着“男儿当自强”。器物上常见的有，科举吉语祝辞，如：状元及第、一举登科、三元及第、连中三元等；画图的有蟾宫折桂、独占鳌头、喜报封侯、魁星点斗、指日高升、高官厚禄、一路连科、官上加官等。它是元明清以来“读书做官”的社会主流意识。这种意识或是用文字书写，或是以画图暗示，都是为了表现科考高中的吉祥含义。不论是抽象表达，还是画面形象展示，都是说着科举为官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在我研究这块瓷片的过程中，我发现“白马紫金鞍”除了被一首民谣唱得与科举相关外，它还与我居住的“六朝古都”南京，有一段历史与文化的故事。

“白马紫金鞍”的原诗，是南北朝时沈约写的，诗为：“白马紫金鞍。停镳过上兰。寄言狭斜子。讵知陇道难。赤坂途三折。龙堆路九盘。冰生肌里冷。风起骨中寒。功名志所急。日暮不遑飡。长驱入右地。轻举出楼兰。直去已垂涕。宁可望长安。匪期定远封。无羡轻车官，唯见恩义重。岂觉衣裳单。本持躯命答。幸遇身名完。”名为：《白马篇》。

沈约，是南朝的史学家、文学家。出身于门阀士族，历史上有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说法，家族社会地位显赫。祖父沈林子，宋征虏将军。父亲沈璞，宋淮南太守，于元嘉末年被杀。沈约孤贫流离，笃志好学，博通群籍，擅长诗文。官历宋、齐、梁三朝。在宋时是记室参军、尚书度支郎。著有《晋书》《宋书》、《齐纪》《高祖纪》《迩言》《谥例》《宋文章志》，并撰《四声谱》。作品除《宋书》外，大多已经灭失。

这首《白马篇》翻译成白话文是：骑着佩戴紫金鞍的白马，路过像上兰这样的村庄，可以说，村里的人都不知道陇道有多难走。黄土高坡的路非常曲折，就连龙堆这样的官道也是不断盘旋崎岖，行军在这样的道路上，在寒风中，冷都沁入骨中，但为了远大的志向，时间一点都不能耽误。即使到了黄昏，都没有时间吃饭，经过长途跋涉，避开了西方的战略要地，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国都面前。忍着痛苦和艰辛，以及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眼泪，也不能忘了进攻京城的重要。不期望像班超一样被封为定远侯，也不羡慕李广当上轻车将军，唯有想着刺史将军（萧衍）平时对大家的恩德，就不会感觉衣服单薄，只有拿身家性命来报答知遇之恩。成功的话，大家的性命和功名，才都会得到保全完整。

沈约写在公元498年的，是一首配合萧衍起兵，攻打东昏侯萧宝卷的“记事诗”。当时，南齐建武帝萧鸾病逝，由其子萧宝卷即位。萧宝卷为人暴虐，即位后，擅杀诸多大臣，使得朝野惊恐、人心离散。在萧宝卷冤杀萧衍的兄长、尚书令萧懿后，萧衍召集部下，商议废掉萧宝卷。众人赞同，萧衍于是大力招兵，准备和萧宝卷决战，很快招募到甲士千人，良马千匹，战船三千艘。征伐东昏侯。

期间，和萧衍同属“竟陵八友”之一的东阳太守沈约，在东阳举兵相应，凭着自己幼年避难在武康桃源村的经历，熟悉地形，所以派信使，建议从雍州刺史（南北朝时武汉的地名）分兵两路，一路偏师走芜湖、马鞍山、南京大路，一路主力走九江、黄山、安吉、武康、南京小道，以奇制胜。并在武康县桃源村（东沈）会师，当时部分官兵对小路行军的艰辛颇有微词。沈约就叫乡亲们帮忙，在东沈桃源岭下搭建点将台，以这首《白马篇》鼓舞士气。最终，在沈约的鼓舞下，萧衍战胜东昏侯，并把控了朝政，还在沈约的建议下，建立了梁朝，称为“梁武帝”。

这其中的“竟陵八友”典故，讲的是南朝齐国期间，梁武帝萧衍年轻时代，和其他七个人交好，被称为“竟陵八友”。当时，齐国的“竟陵王”招贤纳士，门下才得有这“竟陵八友”。他们是：1.萧衍。也就是梁武帝，虽然是武人，但同时也是文人，和齐朝开国皇帝萧道成一样，都是文武兼备的人物，可惜晚年一时糊涂，不小心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导致了侯景之乱，他自己也被活活饿死了。2.谢朓。与谢灵运并称“大小谢”，中国文学史上的著名人物；3.王融。东晋王导后人，一代才子，才华横溢；4.萧琛。著名文人，声乐诗书，无一不通；5.范云。当时的文坛领袖，曾出使北魏，梁武帝称帝后，继续在梁朝朝廷为官；6.任昉。南朝著名文学家，和沈约齐名；7.陆倕。南朝著名文学家，且热衷史学；8.沈约。南朝著名史学家，《二十四史》中的《宋书》就出于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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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南朝青釉弦纹带托三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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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北朝铅褐釉印花舞乐人物纹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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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南朝青釉鸡头龙柄壶

恰巧，收藏爱好者陆逸先生，给我提供了三幅南北朝时的“文物”照片（图2、3、4），他说，或许，正是“朝中”有了这些有识文人的倡导，才有了这一时期（包括陶瓷工艺在内）的艺术文化的多彩多姿。

《瓷研》一书载：南北朝是历史上的一段大分裂时期，同时也是史上南北各民族大融会的一个时代。必须一说的是，这一时期手工业发展特别快速，尤其是中国瓷器，瓷业生产自两晋以来持续发展，生产技术有了大提高，西晋时，瓷器的烧制已经达到成熟阶段，东晋、南朝时又有新发展。西晋灭亡后。许多门阀士族渡江南下，先后在南京建立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史称“南朝”，与同时代北方的北朝统称“南北朝”。三国、两晋时期，江南陶瓷业发展迅速，相继在萧山、上虞、余姚一带出现了越窑、瓯窑、婺窑等著名窑址。所制器物注重品质，加工精细，可与金、银器相媲美，成为当时名门望族的日用品。东晋南朝时期，在江西、四川、福建等地的窑址有了很大发展……

由此，笔者感叹，一块明代天启时遗留下来的瓷片，一句“白马紫金鞍”的诗句，透露出几多历史与故事，它关于科举，关于南北朝，关于工匠的技艺与精神，更是关于中国的历史与文化，顺着这根血脉，可以深发收藏的意趣。一块瓷片，让我想到，中国文化的精深与完美，使我的认知有了残缺，为了不使我们显得平庸，我们必须不懈地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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