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就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有缘认识了李叔同老师,他的命运走向得到了改变。
那是一个初夏晚上,丰子恺兴冲冲地去见老师李叔同。谈完话,丰子恺刚要离开,李叔同亲切地叫了他的名字,伸手放在丰子恺的肩膀上,微笑着说:“你的绘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迅速的了!”
“谢谢先生!我一定不辜负先生的期望!”丰子恺激动地说。
十几年后丰子恺成为全国著名画家,他在《为青年说弘一法师》一文中回忆道:“李先生当晚的这几句话,便确定了我的一生。可惜我不记得年、月、日、时。又不相信算命,如果记得而又迷信算命的话,这一晚一定是我一生的关口,因为从这晚起我便打定主意,专心学画,把一生奉献给艺术,永不变志!”
1926年初秋,李叔同,哦,应该叫他的法名弘一法师,从江西来到上海,住在丰子恺江湾镇上永义里9号的住宅。
丰子恺恳求就恩师为他的寓所起名。
“你在一张张小方纸上写上你喜欢的文字,它们能够互相搭配,”弘一法师说,“把小方纸团成小纸球,撒在释迦牟尼画像前的供桌上,然后你来抓阄。”
一个个小纸团在供桌上滚动了几下停了下来,丰子恺拿起一个纸团解开来看,是一个“缘”字;他再抓起一个纸团,结果还是‘缘”——丰子恺为自己的寓所取名“缘缘堂”。
丰子恺请恩师弘一法师写一幅横额,弘一法师当即取过笔来,写下“缘缘堂”三个字。丰子恺将恩师的手迹装裱,挂在墙上。丰子恺后来迁居嘉兴,又迁回上海,始终把“缘缘堂”的匾额挂在屋里。
弘一法师在丰子恺江湾家门口
一年后,弘一大师又来到上海,在丰子恺家住了一个月,师生两人朝夕相处,殊为难得。
丰子恺事后在《缘》一文中这样亲切地回忆道:
……我同他的谈话,总是在苍茫的暮色中。他坐在靠窗的藤床上,我坐在里面椅子上,一直谈到窗外的灰色的天空衬出他的全黑的胸像的时候,我方才告辞,他也就歇息。这样的生活,继续了一个月……
丰子恺发愿要拜弘一大师为师皈依佛教。
于是,在1927年农历九月廿六日在丰子恺生日的那天,就在丰子恺家底楼的一架钢琴旁,弘一法师为丰子恺主持了佛门皈依仪式。他为丰子恺取法名婴行,丰子恺是在家居士,不用进寺门,也不用剃度,仍可吃肉。
1937年永义里被日军炮火夷为平地。据考证,当年立达学园在现车站南路28号复兴高级中学所在地,永义里遗址就在复兴高级中学对面的一片居民小区。
1928年,弘一法师50寿辰,丰子恺创作了50幅作品的《护生画集》,为恩师祝寿。弘一法师高兴地配上文字。抗战期间,丰子恺在四处逃难中绘 成《护生画集》60幅,寄往泉州主弘一法师配文。大师回信中说:“朽人70岁时,请仁者作护生画第3集,共70幅;80岁时,作第四集,共80幅;90岁时,作第5集,共90幅;百岁时作第6集,共百幅。护生画集功德于此圆满。”
“世寿所许,定当遵嘱。”丰子恺随即回信,庄重承诺。
第1集和第2集《护生画集》出版,引起世人关注,多家书局印刷发行,英译本随之问世,《护生画集》流行海内外。丰子恺感到欣慰。
第3集还没有完成,1942年10月,弘一法师在泉州圆寂。半年后,丰子恺写道:我时时刻刻防他死,同时时刻刻防我自己死一样。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我并不惊惶,亦不恸哭。老实说,我的惊惶与恸哭,在确定他必死的一日之前早已在心中默默做过了。
尽管恩师已逝,丰子恺仍然要实现为恩师画《护生画集》6集的诺言。
他从1929年至1965年,分别完成《护生画集》第2、3、4集,“文革”开始后偷偷地画了第5集。“文革”中,丰子恺被赶到上海郊区农村劳动,患上严重肺炎才被允许回市区养病。他回到家,每天凌晨4点起床,拼命画《护生画集》第6集。丰子恺和生命赛跑,终于完成了《护生画集》最后1集100幅画的创作,这离他送给恩师第1集《护生画集》,已经过去了45年。
为了兑现一个承诺,丰子恺坚持了大部分的生命,他用一份对人类、对恩师和对信仰的深爱,惊艳了时光,温柔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