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收藏级珠宝如何为时尚品牌增加文化资本[图文]

近年来，诸如荷兰的欧洲艺术与古董博览会（TEFAF）和伦敦的巨匠珍藏（Masterpiece） 这类汇聚顶尖艺术、设计与古董的展会上，华人珠宝设计师 Cindy Chao 和 Wallace Chan 的艺术珠宝展位始终备受瞩目。

在 Cindy Chao 和 Wallace Chan 的品牌定位中， “艺术” 的比重要大于 “品牌”。“Cindy Chao Art Jewel” 名曰艺术珠宝，在品牌创立的十五年来屡次被世界级博物馆收为馆藏。2020年，该品牌被伦敦 V&A 博物馆收入永久性馆藏的红宝石牡丹胸针正是在 2018 年参展伦敦巨匠珍藏（Masterpiece）并荣获大会授予的 “卓越创作艺术典范奖”（Outstanding Object Award） 的作品。而 Wallace Chan 更是表示他从未把自己的珠宝看作是 “品牌”，而是视作艺术创作。他的一件陶瓷珠宝作品《宇宙新生》在 2019 年被大英博物馆收入了永久性馆藏，也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当代珠宝艺术家。

Cindy Chao 被伦敦 V&A 博物馆收入永久性馆藏的红宝石牡丹胸针 |图片来源：Peter Kelleher ©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London 2021

Wallace Chan 的陶瓷珠宝作品《宇宙新生》在 2019 年被大英博物馆收入了永久性馆藏。

活跃于高级展会，亮相于拍卖行珠宝拍场，且不设线下店铺或广告投放，不依赖于流量明星带货，而仅以预约制和 VIP 晚宴形式来做品牌推广，Cindy Chao 与 Wallace Chan 这种艺术收藏级别珠宝的销售策略与运营模式是高级珠宝（fine jewellery ） 品牌中最顶级的 high jewellery 线的一个缩影，其面对的客群亦是最顶尖的小众客群。这样的品牌相较于铺天盖地的宣传，与艺术圈运作模式类似的圈层维护其实更为重要。

“Fine” 与 “High” 究竟有何区别？

两个英文词汇 “fine jewellery” 与 “high jewellery ” 的中文译文都是 “高级珠宝”，概念极易让人产生混淆，但其实二者并不相同。

据富艺斯香港珠宝部门主管刘咏儒 (Charlene Lau) 阐述， “fine jewellery” 与 “high jewellery” 定义的区别在零售领域。高级珠宝中的 “fine” 是指卓越的、最好的质量，材质是真正的宝石。许多高级珠宝品牌的 “经典款” 就属于这个范畴，比如人们比较熟悉的 Bulgari Serpenti、Diva’s Dream、Tiffany’s 的 T 系列，Van Cleef & Arpel’s Alhambra 等等。而“High Jewellery” 指的是高级珠宝品牌最顶级的系列，集合精湛的工艺、艺术性创意和稀有宝石三大特点的独一无二的珠宝产品。因宝石的稀有性和大量制作时间精力的投入，“high jewellery” 的产量不会很高，那些集中在巴黎凡登广场的珠宝品牌旗舰店一般会在每年两次的巴黎高定时装周期间推出新的 high jewellery 系列，邀请 VVIP 级别的贵宾预览和购买。而在拍卖领域，“fine jewellery” 与 “high jewellery” 的界限就较为模糊，能上拍的都属 “fine jewellery” 范畴。

卡地亚 4.00 克拉 “缅甸鸽血红” 天然红宝石配钻石戒指

艺术收藏级珠宝如何为时尚品牌增加文化资本？

在 Covid-19 爆发前, 据 Mckinsey 和 Bain & Company 的专业调查数据显示，品牌珠宝是奢侈品类中增长最大的类目，且未来最大的增长机会将来自非传统珠宝出身的时尚品牌 —— 事实也证明，早期涉猎高级珠宝领域的 Chanel、Dior、Louis Vuitton 等近来的销售成绩也纷纷亮眼。

Louis Vuitton 在 2019 年更是表现出了在高级珠宝领域的极大野心，品牌购入了世界第二大的钻石。Giorgio Armani 和 Gucci 等时尚品牌也纷纷在 2019 年推出了高级珠宝线，后者还在巴黎高级珠宝品牌云集的凡登广场推出展厅。

Gucci 在巴黎高级珠宝品牌云集的凡登广场推出展厅。

高级珠宝领域的入场券对品牌来说仍是至关重要的。Bernstein Research 的奢侈品行业分析师 Luca Solca 曾在《纽约时报》的报道中指出：推出工艺精湛、设计独特的高级珠宝（high jewellery）线可以帮品牌建立并巩固名望声誉，以此促进价格区间为 2000 - 10000 美金、更为 “亲民” 的珠宝（fine jewellery）单品销售，同时增加收益来源。

Louis Vuitton 珠宝与腕表艺术总监 Francesca Amfitheatrof 近日在 《金融时报》奢侈品论坛中谈到：时尚品牌作为一类消费品，需要推出经典永恒的品类，对 LV 来说这一品类是旅行箱，而高级珠宝也是最易打造出类似地位，并体现出世代承袭的品牌精神以及手工艺人精湛工艺的品类。

咨询公司 Interbrand 的全球首席学习与文化执行官 Rebecca Robins 曾向《纽约时报》透露：在奢侈品行业激烈的竞争中，品牌通过不断拓展与涉足文化领域的各方面来增加自身文化资本，而推出艺术级别的高级珠宝线就是积累品牌资本的行动之一。

艺术性会增加高级珠宝的投资价值吗？

在《金融时报》的一篇与高级珠宝相关的报道中，Citi 分析师 Thomas Chauvet 表示：在不稳定时期，由顶级宝石打造的 high jewellery 会比价格低些的 fine jewellery 更保值，但宝石本身其实是风险很大的资产类别。

与 Thomas Chauvet 的分析相近，佳士得拍卖行珠宝部资深专家蒋肇丰以 “金字塔分类法” 来分析高级珠宝（fine jewellery）的升值与投资价值：处在金字塔最顶层的稀有顶级宝石有最显著的升值潜力，中间约 20-30% 左右的珠宝不一定会升值，但因宝石的稀有度会更具保值潜力；而金字塔最底端、超过一半比重的珠宝仅为消费品，这些珠宝虽然售价高昂，也不会沦为零价值，但却一定会有所贬值，因此并不适合投资。

蒋肇丰表示：判断 high jewellery 是否有巨大升值潜力，其首要条件仍是看宝石本身的价值，宝石的品质和稀有度会直接影响整件首饰的基础价格。有时，珠宝首饰的设计华丽复杂，往往是因为主石本身并不出色，甚至可能都没有主石。有些称得上艺术收藏性的 high jewellery，哪怕是没有主石，在市场上也会有升值效益，诸如卡地亚的 Tutti Frutti（水果胶囊）系列，没有主石仍价值百万。不过纵观整个珠宝市场，这种情况的案例并不多，毕竟 Cartier 的 Tutti Frutti 这个设计款式背后有着百年历史的传承和无数传奇的故事。

即使拍卖行在评估珠宝价值时，会考虑珠宝的艺术性和工艺技术等因素，仍然是宝石本身最重要。Wallace Chan 的艺术珠宝在拍卖上创过佳绩也是因为产品本身有顶级的宝石材质。别具一格的设计理念和工艺有时也会锦上添花，诸如近日佳士得香港举办的瑰丽珠宝拍卖中，一枚拍卖史上最硕大的艳彩紫粉红色钻石（15.81 克拉）The Sakura Diamond 创下了艳彩紫粉红色钻石拍卖新纪录，成交价高达 226, 275,000 港元（每克拉均价：1,852,329 美元）。

The Sakura Diamond 创下了艳彩紫粉红色钻石拍卖新纪录，成交价高达 226,275,000 港元（每克拉均价：1,852,329 美元）。

富艺斯的刘咏儒（Charlene Lau）也表示，艺术类的珠宝出现在拍卖上并不会因其所具备的艺术性得到高估值 —— 一般来讲，收藏具有艺术性珠宝的藏家在购买时受主观影响几率比较大，正是因为珠宝的设计和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 藏家们一般在购买这类珠宝后不太会进行专卖或送拍，因为他们深知在二级市场的估价往往会被预期的要低，一旦上拍价格就折损了。因此，如果宝石不够好，具有 “艺术性” 未必会给品牌带来溢价，但是欣赏独一无二的设计和气质的藏家也会为其付出高价，将其纳入艺术品收藏，且不太会转手在二级市场卖。

高级珠宝世界的运作和艺术圈有多类似？

当下，人们对珠宝量身定制的需求日益增加，欧美一些珠宝买家甚至会拿着祖辈传下来的珠宝或旧珠宝到店里做改版设计，亦或是让设计师定制一件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单品。但在这种 “量身定制” 的行业趋势中，品牌与顾客的关系仍然是前者服务于后者。

然而，在高端珠宝的交易过程中，藏家是否购买除了追求宝石本身的价值外，也有对设计和工艺的认可，许多藏家享受的更多是与品牌和设计师的关系，甚至在收藏像 Wallace 这种艺术收藏级别的珠宝上，买家与设计师的关系会调转，珠宝设计师可以挑客人，客人在设计上也没有话语权 —— 这俨然更像艺术圈的模式：艺术作品要挑人卖，金字塔顶端的艺术家享有更多权利。因此，藏家与设计师的私人关系在艺术性高级珠宝收藏过程中就变得尤其重要，高珠的藏家更像是珠宝艺术家的赞助人。他们不仅会让珠宝艺术家自由发挥，也会将自己的收藏送到博物馆展览。

由知名华人高级珠宝设计师丰吉（Feng J）独家打造的 19 克拉淡彩粉红色钻石配宝石 “吉维尼花园” 项链/手链/戒指以逾 2,021 万港元成交，创下富艺斯香港珠宝拍卖历来最高成交拍品纪录。

珠宝艺术家陈世英（Wallace Chan）表示，自己的许多藏家会把收藏的宝石拿给他，并给予他时间让他自由创作。他的作品一般需要几年时间进行创作，当中不断地研究改进。即便是看不到创作稿，客人依旧愿意等。Wallace 说他不以宝石的价值开价，有时客人送来宝石，根据设计灵感和预算，他自己也会再搜寻一些其他宝石搭配着进行创作。他的许多藏家收藏创意的价值超过了宝石的价值，所以有些藏家最后给的价格是本身价格的三倍 —— 这类藏家多少带着一点儿 “投资历史” 的意愿，看重作品的艺术性和可跨越时间维度的价值。

Wallace Chan 的一位藏家 —— Levy Gorvy 画廊的亚洲合伙人 Rebecca Wei 表示：当珠宝消费转化为珠宝收藏，藏家更注重的是参与过程以及和设计师建立起来的关系，这和艺术圈真的很像。许多高级珠宝的藏家和艺术品买家是同一类人群，这类人的收藏中不仅有 high jewellery 的单品，也有 fine jewellery 的经典系列。Rebecca Wei 还透露，自己的珠宝收藏始于 10 多年前，从 Tiffany、Cartier 这些品牌开始买，后来买得多了，就开始更关注珠宝的艺术性与设计感，现在她不太会买品牌 “经典款” 的珠宝，而是更倾向于独一无二的作品。

随着国内高端活动的愈发频繁，人们有了更多佩戴珠宝的场合，许多珠宝藏家收得多、对宝石了解更多，就会发现每个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而定制的珠宝更能衬托个人独有的特点，也让他们更愿意为设计和艺术感的增值买单。

中国藏家越来越关注艺术性的珠宝也是近几年兴起的一大现象。据富艺斯拍卖行的刘咏儒透露，过去亚洲买家和欧洲藏家在购买珠宝的偏好上有所不同，欧洲藏家更看重个人喜好，而亚洲藏家更关注宝石的价值、升值潜力和在市场上的稀有度。然而中国的藏家特有的学习能力，则让他们能够不断让自己的藏品升级和升值。中国的珠宝藏家整体年龄比欧洲偏低，许多从小在西方接受艺术史的教育，也愈发追求珠宝艺术的高度了。

海瑞温斯顿独创的 “Cluster”（又称 “花环”）锦簇镶嵌设计将璀璨夺目的钻石与品牌的复杂工艺完美结合，多年来备受青睐，已然成为品牌嶲雅永恒的代表性设计。

然而和艺术品运作的不同之处是，品牌艺术珠宝被美术馆收藏并不会影响品牌的艺术性珠宝定价和品牌本身的市场，只是会增加在藏家心中的信誉与地位。德国高级珠宝品牌 Christian Hemmerle 也是高端艺术设计展会的常客，这个家族品牌的第四代传人、当前的执掌人 Christian Hemmerle 表示，品牌的艺术性珠宝被美术馆收藏，更多是对其珠宝工艺及创新的认可，并使其能在文化范畴内被更多的人欣赏。

Wallace Chan 的珠宝作品《In Love With Spring》

确实，高级珠宝的消费者本来就是那些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信息获取最快的、学习能力最强的小众人群，这个群体本身品位刁钻、早已习惯了奢侈品牌高端而贴心的服务，同时圈层之间也容易相互种草、相互影响。因此，与铺天盖地的投放广告和满世界开实体店铺相比，走艺术圈的运营模式，坚持固定圈层客户的关系培养与维系并为他们提供独家的体验对高珠品牌会更有效。此外，高级珠宝需要工匠花上百个小时来手工制成，除了研究成本与创新成本，提前搜寻宝石也会产生高昂的支出，对许多独立的珠宝品牌来说也是一大挑战。因此建立起与藏家点对点的关系和私人预约制的传统可以有效缓解在其它方面运营的运营成本。

不过，随着千禧一代与 Z 时代消费习惯的改变，品牌也在不断发起新尝试。去年英国高级珠宝品牌 David Morris 就与电商平台 Farfetch 合作，在 Farfetch 平台上推出了 13 件价值达 50 万英镑的独一无二的 “文艺复兴” 系列 high jewellery 单品。今年的国际妇女节期间，David Morris 也与 Farfetch 独家合作，推出了玫瑰切割钻石耳环系列。与电商平台独家合作，此举被视为高级珠宝世界前所未有的突破性之举。David Morris 的 CEO 和创意总监 Jeremy Morris 曾公开表示与电商平台的独家合作更多是为了品牌推广，即使当下 Instagram 成为了收获珠宝买家咨询的不可忽视的平台，线上销售仍不是 high jewellery 未来的走向，毕竟线下亲自感受高级珠宝中宝石的色彩、亮度和独一无二的设计呈现的气质与线上看图片是很不一样的。

即使流量明星带货未必适用于面向最高端、小众人群的高级珠宝品牌，品牌也渐渐意识到，巧妙地与气质相符的名人合作可对增加品牌辨识度与推广起到杠杆作用—— Cindy Chao Art Jewel 近期任命了具有高级感的倪妮为品牌大使，俄罗斯的百年珠宝品牌 Faberge 去年推出了与华人珠宝设计师 James Ganh 的合作系列，一方面凸显了百年品牌扶持有才华的年轻新晋设计师的态度，另一方面 James Ganh 贯穿中西的设计和他在亚洲珠宝藏家间的知名度也为品牌触及新的年轻客群起到了推广作用。

毕竟世界是不断变化的，高级珠宝品牌也需考虑新一代藏家消费习惯和审美偏好的改变，不断推陈出新、与时俱进。

Hemmerle 祖母绿戒指

俄罗斯珠宝品牌 Faberge 的全球销售和商务拓展总监 Josina von dem Bussche-Kessell 表示，品牌的重要藏家、美国休斯顿的 McFerrins 家族就曾在当地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展出了他们收藏的部分 Faberge 珠宝，并且每年会更换展品，让公众了解到了更多的品牌历史，然而美术馆的展出并不会影响他们的产品定价，达到的更多是公关效果。

另外，高级珠宝市场也有着与艺术市场类似的一级与二级市场相互影响的关系。富艺斯的刘咏儒透露：一般来讲，高级珠宝在一级市场零售领域销售好、需求大， 到了二级市场拍卖也一定拍的好；而拍卖的成绩，对一级市场定价又会有指向性作用：某一宝石若破了拍卖记录，那么定价会随之受影响，珠宝品牌在为 VVIP 客人展示同类宝石款式前可能也会稍稍调价。

圈层运作仍然是高级珠宝世界的主流，但品牌不断发起新尝试

参加艺术博览会和在富人云集的城市做私人晚宴和一对一的预约服务完成销售一直以来是收藏级高级珠宝的运作模式。陈世英（Wallace Chan）就表示参加顶级艺博会给他的作品推广和藏家关系的建立赋予了很大的助力，许多藏家会带着对他的认知主动来展会找他。一直走展会和私人预约路线的德国家族珠宝品牌 Hemmerle 的掌门人 Christian Hemmerle 也透露在后移情时代的品牌拓展计划中，仍不会考虑入驻电商或开设零售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