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完美,说完人,其实残缺也是一种美学。
苏轼《水调歌头》有词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阴晴圆缺,本为世相,但却让人心生离合之想,这是中国人最朴素的精神审美。
审美的境界是相通的,当它寄寓于文人的清玩之物时,便生出一个卷帙浩繁的世界。世人普遍的心念,便是追求圆满,殊不知,残缺,亦是一种高级的审美。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说:“鉴赏判断完全不依赖于完善性概念。”按照康德的评判标准,残缺即使无用和不完善,也可以成为美的对象。所以西方著名的雕塑断臂维纳斯成为不朽之作。
中西方是相通的,中国《红楼梦》的残缺铸就了它的另一种审美高度,中国19世纪的时候,流行一种“八破画”,即是以工笔画的手法,用接近写实的方式,手绘残缺之碑拓、焦黄之书卷、破损之金石……它表现了当时的文人对“残缺美”的崇尚与革新。
书房清玩,多为传世之物,前人心手如一,日夜盘桓,实为案头珍宝。无论是砚台,佛像,还是珍瓷,这些器物在一定程度上都有破损。造成这些残缺的因素,不一而足。
有的是自然原因,历经自然的洗礼,它们见证时间;有的是历史原因,历经动荡的年岁,它们记录真实;有的是工艺原因,历经造物的粗拙。而今世人所见之物,则为多种因素造成,它如同一件再造的艺术品,一半经匠人完成,一半由时间而作。这是历史时空千百机缘,在此刻与欣赏者的邂逅。
它们的“残缺”丝毫没有影响其艺术魅力,反而得到文士的青睐。
南朝谢赫《画论》中将“气韵生动”列为六法之首,一件器物,不管是残缺还是完整,只要气息对,气韵尚在,那就是一件好的艺术品,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从器物的外形、色彩、肌理、材质等方面进行欣赏,当这些都符合个人审美时,人与器物之间便产生了共鸣,方可观见器物之韵致。
大成若缺世有造物,经年岁而有损。线条之上,见婉转流畅,意在。造型之下,见古雅无争,韵存置于案头,如与先贤清谈。器虽有缺憾,亦不失完满。或成或缺,只在心念。
大盈若冲充盈之物,要留一点空隙。话到七分,酒至微醺,乃见慵穆笔墨遗渍,落拓萧疏,乃见法度轩室因器而雅,清丽物穷古朴残破,含蓄蕴藉或盈或冲,不逾规矩
墨子有谓:“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生活中我们不断追求完美,甚至追求白璧无瑕,但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完满总是与缺憾并存,以审美的眼光,参省世间盈缺,你会发现,窗前月,不管圆缺,恰似璧玉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