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棱银鎏金把杯
古玩这行当,卖“西贝货”获利最大。利也就是金钱。这行当的黑厚利术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故事繁多每每听起来总是让人荡气回肠。如今的古玩市场依然充斥着各种骗术,让人望而却步。
记得很多年前我在路上走着,被一位小伙子拦下,很神秘地让我看他包里的一件东西。金色的錾花八棱把杯,我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是唐代的金银器吗!假的!老套路了!本能反应。还有,做得也太好了吧,也是本能反应。
我小心用微颤的手拿着,反复看,太漂亮了。问多少钱,开价好几万。我抽手就走,被叫住:“大哥,大哥诚心要,你给个价。”于是就地还钱,给了个工艺品的价,不想他也就卖了。这只八棱银鎏金把杯,錾满鱼子底,满杯的蔓草花卉和飞鸟纹,怎么看也不是新的。
巧了,没几天,南京博物院的殷志强先生来家里玩。殷先生是南博资深研究员。闲聊中他说,前阵子陪国家领导人去扬州参观《扬州博物馆》,展柜里有 件一级文物,本地出土的唐代银鎏金杯。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件复制品,于是悄悄地问馆长:“怎么让领导看这个?”馆长很紧张,立刻把他拉到一旁,说:“那真的 可是镇馆之宝,一级文物,出展办起手续来很麻烦,时间也来不及,反正他也看不懂,千万别说穿。”我听了一边笑一边随口说我前些天也买了一只复制品,并拿出 那只杯子请殷先生看。哪知道殷先生一上手就说:“这哪是复制品?这是真的!”
八棱银鎏金把杯
我按捺住狂喜,赶紧请教他怎么确定这是真的?殷先生说,他们经常被世界各地的博物馆请去考察研究馆藏的中国文物,中国唐代金银器他看得太多了, 就是那些有名的博物馆藏品,也有很多是假的。然后,他把唐代金银器的制作工艺以及历史相关知识详细讲给我听,并告诉了我金银器作假的奥秘,让我受益良多, 对金银器有了更深的认知。
那天我们聊得很高兴,我还请他看了许多不好意思示人的收藏。临走,殷先生对我说:“没想到你有这么多高品质的藏品,相当于一个地市级的博物馆 了。”他看到我愕然的表情,诚恳地对我说:“要相信我,高欢!你不要不当回事啊!”我至今对殷先生给予我的鼓励和肯定,心怀感激。这之后,我又读了大量相 关的书籍和史料,在阅读的经纬中找到点点滴滴的线索是莫大的快乐。
中国古代的墓葬十墓九空,首先盗取的就是金银,融成金银锭,充军费的充军费,致富的致富。所以古代文物中金银器实物留下的很少。马未都在《百家 讲坛》中讲到金银器也是翻篇,实物太少。人们都知道,唐代留下来的最辉煌的文化遗产是诗歌,其实唐代还有一个划时代的文化遗产就是金银器。那时的盛唐文明 居世界之先,丝绸之路沟通了与西方文化上交流的通道。而金银器是典型的中外文化碰撞、融合的产品,初期的作品很多出自西方工匠之手,从这些金银器中你也可 以看到唐朝从盛到衰的过程。
这只小杯子是我收藏的第一件唐代金银器。冥冥之中,仿佛有种力量推开了这扇门,这门里的金银璀璨让我恍若梦境,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如今我收藏的唐代金银器成了古歌博物馆主要的馆藏,共有上百件(套)。等哪一天博物馆建好开放了,那才是“恍若梦境”呢!
作者:高欢,南京古歌博物馆创办人、馆长,艺术家,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常务理事。曾任杂志编辑、画报主编,成长于艺术世家。1996年《纽约时代》封面人物。
高欢自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