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年是“中国美术史上的旷世奇才”。他笔下的人物、花鸟、山水,无一不精,皆有“古拙之意存其中”。其人物画,更是千古神笔,画面生动雅丽,褪去晚清画家笔下陈陈相因与不食人间烟火的面貌,融汇新机,称雄画坛。
“麻姑献寿”是中国流传很广的神话传说。传说麻姑是一位亲见“东海三为桑田”长生不老的仙人,每年三月初三王母娘娘诞辰,会在绛珠河畔,用灵芝酿酒,进献王母,后世以之为长寿的象征。画中还常置有成串的葫芦垂挂,将“女寿仙”的形象与福禄寿吉祥寓意相结合。
△任伯年《麻姑献寿》200×99cm
题识:光绪戊寅嘉平之吉,山阴伯年任颐写于春申浦客斋。
钤印:任颐印信、任伯年
本幅任堇(1881-1936)题:是帧为先处士戊寅年所作。按戊寅乃清德宗五年,约二年辛巳不肖始生。是时画法盖犹胎息老莲翁及家渭长而已,駸駸欲自成一家时也。乙丑(1925年)季冬,无似男堇敬识。钤印:任堇之印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1
“麻姑”是广为人知的女寿仙,其典最早见于东晋葛洪的《神仙传》,言其“见东海三为桑田”,故多以麻姑寓意高寿,此后在《麻姑仙坛记》《太平广记》《水曹清暇录》等文献中亦可见相关记载,在民间声名日隆。“麻姑献寿”讲述的即是麻姑在绛珠河畔采灵芝酿醇醪,携羽童、仙女赴西王母寿宴的故实。这一典故也是著名的人物故实画题,仇英、唐寅、陈老莲、任伯年等名家多有涉笔。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2
任伯年是中国人物画史上的一座重镇。他出身平民,融文人、职业、民间画家于一体,故常作此类契合民间百姓审美趣味的吉祥寓意画作,如《醉钟馗》(1878)、《紫气东来》(1889)、《钟进士像》(1891)等。他喜绘“麻姑献寿”故实,存世人物画中有数幅此题佳作,如《麻姑献寿》(1878)、《麻姑献寿》(1889)、《麻姑献寿》(1892)等等。该幅《麻姑献寿》作于光绪戊寅年(1878),其子任堇在画面右侧题曰“是时画法盖犹胎息老莲翁及家渭长而已,骎骎欲自成一家时也”,道出这一时期任伯年画法正将脱化于陈老莲与任熊之风范,近于独成一家之境界。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3
梳理画史可知,清代人物画多承古法而出新尚微,人物形象刻画偏于纤弱柔丽,遵循固有程式,塑造的人物缺乏生气,这种审美取向限制了清代人物画的发展。至清代中后期,金石学兴盛,以赵之谦、虚谷为代表的一批海派先驱画家主张“以金石入画”,追求朴拙粗犷、雄健生动的审美理想,这种笔力雄健的金石画风也渗透到当时的人物画创作当中,从题材到艺术表现上都扭转了清末人物画逐步衰颓之势。任伯年的人物画继承了以金石入画的语言风格并追法陈老莲及更高远的人物画法度,形象塑造愈加健硕有力、形神兼备,意涵丰富,运思深隽。这件大幅《麻姑献寿》即是一例。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4
观此幅画作,任伯年先于画面中心精绘女寿仙麻姑,她容仪娟秀,弯眉善睐,云髻高挽,衣袂飘然。着青色长裙,肩袖处衬以粉蓝相间的云肩广袖,佩如意、祥云、卷纹等祥瑞寓意的珠玉为饰。手作观音拈花之势,身后绘一黄铜爵器,用来盛其灵芝寿酒,端的一派雅人深致的出尘仙气。画家另置仙女、羽童侍立于画面右侧及后侧,与麻姑同赴王母瑶池之会。羽童、仙女是道教中经典的陪侍人物,正如杜光庭《墉城集仙录》中描述西王母时写其“戴华胜佩灵章,左侍仙女,右侍羽童,宝盖踏映,羽旆荫庭”。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5
右前侧的仙女着祥瑞红衣,手持木藤长柄,以红带系满一串葫芦,葫芦谐音“福禄”,取福禄双全、祥瑞连串的寓意。后侧羽童通体以绿色羽毛覆盖,头佩白花。二人皆神情泰然娴静,伴于麻姑身侧。更为灵动的点睛之笔是在三位人物前方的双角梅花鹿,“鹿”谐音“禄”,象征康健长寿、纳福引禄。观此画中之鹿,眼神烁烁,低项前倾,前蹄抬起,作跃跃前行之势,并负以红绳蔬果、舀酒木勺等贺礼。鹿的形态为背侧对画面,本为较难处理的姿势,而画家笔笔精到,形态灵透,细节处的茸毛、斑点,背部的鬃毛均以细笔绘出。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6
画家经营此画颇费心思,运用了丰富的色彩,陪侍的红衫绿羽、葫芦挂串红系带与青绿长柄、麻姑粉蓝相间的云肩广袖、头饰的粉花绿叶、梅花鹿所驮的多色蔬果皆形成对比,色阶变化明显,富有强烈的节奏感,透出装饰性与观赏性,极为贴合“麻姑献寿”这一祥瑞贺寿主题。而设色清丽,通体古雅,富贵中饱蕴文气。
△任伯年《麻姑献寿》局部-7
这件《麻姑献寿图》可谓任伯年笔下的经典佳构,画家正是这样坚定地伫立于传统人物画的文脉之上,以古典题材和怀古之思寄寓着自身对时代和人生的理解,也担当起守源激流、画史革新的重任。雄跨百代,一图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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