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歙南昌溪,曩昔被誉有千灶万丁的大村,是吴姓聚居之地。著名的太湖祠——吴氏宗祠,下设的宗派还有各支祠,如吴积善堂支祠就属其中之一。
《辞源》载:“祠堂,庙也。以祭祖宗或祀名宦乡贤者。”《汉书》:“功光祖宗,业垂后嗣,今亦以为先世之通称。”
祠堂一般占有土地、山场及公用财产,可以抚恤孤寡和学童入学等善事,祠内祭祀的用具丰富多彩,有装饰的锦帔帷幕,陈设的宗器(巵、卣、簋等)十八般武艺和打击乐器,满堂的对联字画以名家的作品是进递的热点,光宗耀祖,显赫一时。如吴积善堂支祠就拥有唐伯虎所画的春夏秋冬四幅山水图景,那是绝无仅有的遗珍极品,令人钦羡不已。
据《中国画家人名大辞典》记载:唐伯虎,明,吴人,自署晋昌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弘治戊午,举应天解元,赋性疏朗,狂逸不羁,与同里狂生张灵,纵酒不事诸生业,赏镌其章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晚好佛氏,治圃舍北桃花坞曰桃花庵,日饮其中。工诗、古文词,书得吴兴法、善画山水。自李成、范宽、马远、夏珪及元之黄、王、倪、吴四大家,靡不研解,行笔秀润,缜密而有韵度,说者谓,远攻李唐,足任偏师。近交沈周,可当半席,或曰,寅师周臣,而雅俗迥别,虽曰,胸中多数千卷书,实所得者众也。又学刘松年、李唐之皴法,亦青出于蓝。至要人物,仕女、楼观、花鸟,无不工云。著有六如画谱,传于世。(明史本传、明史艺文志、明画录、无声诗史、丹青志、图绘宝鑑续纂、清河书画舫、尔雅楼书画记、澹圃画品、严氏书画记、式古堂书画备考、珊瑚纲、艺苑巵言、祝氏集略)
吴积善堂支祠历史上庋藏唐寅的画幅共有四件,所画山水分别为春夏秋冬四季景色的递嬗。
今一一展示如下:
一、春《游女儿山》图。
在林木生郁的山麓泉水潺潺,有滨水而筑的一幢茅屋,门前架着平整的阔木桥,一老翁持杖回归状,厥后跟随一书童的半身倩影。古松虬枝掩映其中,画图偏右的远处依崖畔水,隐约可见一座雅致的住宅,茫茫的水面上有二艘渔舟竞捕,画上的题诗是:女儿山头春雪消,路旁仙杏发柔条,心期此日同游赏,载酒携琴过野桥。(图1)
二、夏《茅屋风清》图。
前景是深山幽谷旁圻山径小道,几株苍翠古松浓阴匝地,木桥上一挑夫蹒跚而过,水榭有俦侣相叙,右侧一持杖者,还有琴童跟随。中景偏远的迷蒙处,有幢滨水建筑显得典雅幽静,后面以高山远景作衬托。(由于题诗厥如,题诗无法辨识)(图2)
三、秋《高山奇树》图。
优美的山谷杂木丛生,葳蕤成阴。山麓临水处弯曲地建起成排的茅屋,彼此紧密连接,往来相通,窗户里显出人物的踪影。右侧瀑布之上有高丛的木桥通往山后的茅舍群。好生肃穆谧静。画上诗题:高山奇树是城南,兀生联诗兴不厌,一自孟韩归去后,谁人敢托兔毫拈。(图3)
四、冬《雪山行旅》图。
巍峨峭壁,起伏延绵的山脊构成山舞银蛇的壮丽景观。深邃的山腰谷涧里,露出一隅华屋,那是跨谷而建的悬舍,高雅隐逸。底下有戴笠者骑驴冒雪而来,背后有一撑伞者护行。寥寥简淡的笔法,刻画出微薄渺茫的雪景,令人浮想联翩。诗题:寒雪朝来战朔风,万山开过玉芙蓉,酒深尚觉冰生脚,何了溪桥有客踪。(图4)
唐寅是位极具创造能力的大画家。他综合南北派,弘扬了文人画的优秀传统。诗书画的有机结合,将书法用笔之法运用于绘画之中,诗情画意的紧密结合,紧扣画的主题和意境,以阐发或充实画面的内涵思想,确实值得称颂。
唐寅早年随同周臣学画山水,后师法李唐、刘松年加以变化,笔墨细秀,布局疏朗,风格秀逸清俊。
唐寅除高雅的山水画之外,人物、仕女以至神仙都极精到。其书法源自赵孟頫,俊迈逸群,颇见功夫。此外,他还能作曲,如此多才,在明代文人中是少见的,难能可贵。
上述四幅唐寅山水画,看了无不令文人墨客心动神驰,实属该支祠的宗产,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嗣后代代相传,到了民国时期已不为人所重视,甚至鲜为人知。公众舆论“唐伯虎的画,十有九假”,况为祠堂所有的画,多为赝品。于是人们不当它一回事。
解放后历经土改,祠堂宗产分配流失,这四幅画卓荦无人问津,仅个别知情者无意中透露了内情,于是驷不及舌,引起闲散之徒的“无钱寻废纸,去寻觅出来”。
据《徽州·古民居探幽》一书载:“有方佩林同意,还有刘文斌、吴庆珊等人商议,决定将吴氏支祠积善堂藏的春夏秋冬四幅山水图轴卖掉”,这商议的三人中,两位是外姓,仅一位姓吴的也非族丁,是赋闲者,岂能秘密计议这极具历史文物价值的画件呢?在剥离了时代外衣、政治外衣后,不讲行政组织,亦应维护宗族范围的族民权益,省觐馈遗,如此强加民意,竟于1957年擅自带去上海博物馆贱卖,“苟肥一己而瘠万民,己不贻淤滥之耻欤?”
在那四幅画中,两幅品相好的各卖500元,两幅略嫌破损的只卖300元一幅,共计卖了1600元。他们为了以言餂之,花钱买了震旦铁工厂的一台水龙机(救火用)和报警器。除了两人两次往返车旅费外,剩余的钱说是交给村业余剧团,敷衍了事。
价值连城的四幅唐寅画,仅仅换回一台救火机(至今也未用过,等于一堆废铁),这种得不偿失的交易,无不使村民哀伤悼失,怨声载道。
可是,话又得说回来,如若不是卖给上海博物馆这样的大收藏单位进行珍藏和保管,恐怕这些国宝级文物,早已隳毁殆尽,不为所知。从这个角度来看,所以不能像市侩般锱铢必较,这是值得庆幸和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