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画的传统,陆俨少先生有过很形象的解说:老实画和聪明画。所谓“老实画”,也就是唐宋画家的传统,注重“画之本法”,必须投入苦役般的工夫,事倍功半,“积劫方成菩萨”;所谓的“聪明画”,也就是明清文人画的传统,包括以董其昌为正统派和以石涛为代表的写意派,注重“画外功夫”,借此游戏翰墨,便能事半功倍。虽然圣贤一再告诫,做任何事情都应有以十当一的精神,“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但“顾其术亦近苦矣”,总使人望而生畏。所以聪明人,自然更愿意选择以一当十的方向。艺术需要天赋,什么是“天赋”?灵气,聪明。许多画家认同聪明画的传统,致使老实画被排斥在传统之外。世上既然有便宜和侥幸的事情,只要是画得聪明,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甚至成为大家。何乐不为?
然而,田林元先生却选择了老实画的传统,他用了40多年的时间苦苦求索,直到今天才“积劫方成菩萨”。40多年的时间里,临摹名家名迹,求师问技,置身自然,苦苦求索,终于认识到老实画的真谛所在,即“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精神,“画之本法,六法兼备”的功力,“惨淡经营,严重恪勤”的态度。
田林元先生对艺术苦行僧般的追求,充分体现了对艺术创作的敬畏。艺术的道路是多元的,聪明画的传统是一条捷径,老实画的传统则是一条正道。我十分艳羡一以当十的董其昌、石涛、吴昌硕,同样也尊敬以十当一的郭熙、张择端、林椿。关于这一点,田林元先生厚重的《山水写生集》,可略见一斑。
田林元先生的画,总是能营造出一种浓郁的艺术氛围,不管是山水还是花鸟,醇厚苍古的笔墨之中,蕴藏的是勃勃生机,深沉中闪现灵动,飘逸中凸显个性。更为难得的是,他的作品尤其是山水画始终保持着一种宁静之美,而宁静是一种大美,是山水画家毕生追求的高境界。
田林元先生立足传统,在传统基础上力图创新。作为以传统水墨技法作画的画家,他的作品具有难得的现实感和现代感。融汇古今,是历来为画家孜孜以求的一种境界。田林元先生不喜欢概念式的表达,更不喜欢步前人的旧轨,总是时时想着自我的艺术形象,不停地进行着自我塑造。他注重生活的情趣与形象的鲜活,在尺幅之中营造着山水情性与花鸟生机。虚实相生,或聚或散,以突出作品的神韵,增加画面的虚静美感。
田林元先生创作路子很宽,山水花鸟人物,无不涉猎。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他的竹子。我担心田林元是自讨苦吃,半生兰一生竹,“为竹还需八法通”,容易吗?然而,我的担心多余了,田林元的竹子,繁中有简,简中有繁;繁而不乱,简而有理。构图空灵,以书法为之,古朴醇厚,富有生活气息,笔墨苍劲,繁简相宜,苍劲古朴,清闲典雅,既求形似,也重神似,更重表现对象的精神。
细细品读田林元先生的竹子,能够体会到画家本身与竹融为一体的感觉,人即是竹,竹即是人。田林元先生笔下的竹子,飒飒潇潇,不仅有一股纯阳正气,还能品味出一种谦和醇厚的儒士风范。
观其画作,我能够感觉到田林元先生的为人,他为人忠厚,谦逊,在艺术上有追求,有个性。
(供稿人: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关仁山)